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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墨
淄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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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多年前,在我老家院内的西北角,有一处偌大的葡萄架。葡萄架下有一盘石磨,由圆形花岗岩磨台和青石磨盘组成。磨台直径近约50厘米,四周凿开20厘米宽磨槽,留有圆弧状的槽嘴。磨盘分两层,又宽又厚,上面布满了錾点,是石匠用錾子一下一下地硬凿出来的,摸上去宛如父辈常年劳作的粗糙手掌。上面一层微微内陷,中间有圆形的磨眼,用以盛纳需碾细的谷子、小麦、玉米等粮食。上层下面、下层上面分别凿出上下吻合的磨齿。
  附近没有石磨的乡邻隔三差五地会来借用磨面、碾米、磨豆浆。逢年过节,家家户户做年糕、蒸发糕、攥窝头等,都需要碾磨粮食制成面粉,无形中我家这盘石磨便成了“香饽饽”。
  借用石磨的乡亲从不空手,有的兜着母鸡刚下的蛋,有的揣着从地里刚摘来的果子,或是一把青麦穗、几个青玉米,往我家石台上一搁,喊一声“又来麻烦你了,借石磨用一下”,母亲闻声应着从屋里出来,将门后一根槐木棍递给她们,笑眯眯地答:“只管用就是了,何必这么客套!”
  推磨的人接过槐木棍,套在磨盘两侧的圆木上,双手握住木棍横靠在胸前,挺胸弓步,浑身发力让磨盘一圈一圈转动起来。随同来的帮忙人也不闲着,眼疾手快地舀上几勺玉米,及时摁进磨眼,再添一小瓢净水,几圈下来,金乳色、香气馥郁的玉米浆便从磨盘的缝隙中挤了出来,缓缓地流进磨槽,再顺着槽嘴潺潺地淌下来。母亲常会抽身来帮忙,不是为推磨人递杯茶水,就是边打杂边跟人家聊家常。劳作的苦累在谈笑间消散了。
  那时候,常有不少卖艺的、打铁的、卖虾酱的等小打小闹的行商进出我家,母亲总是拿出自家蒸的窝窝头或摊的煎饼给他们充饥,那些外乡人无不连连道谢。在他们看来,得到的不仅仅是口饭,而是一种心慈良善。母亲常教育我们,做人要心存善意,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尽量伸出援手帮一把。
  石磨常年累月地转,锋利的磨齿渐渐被磨得平滑了。石磨走了一圈又一圈,时光的年轮也向前走了一圈又一圈。那年村里通了电,有了机械磨粉机,电闸一合“轰隆隆”转动起来,百来斤粮食不一会就碾好了,既省力又省时,家家户户都挤着去排队。自此石磨没有了用武之地,渐渐被闲置了起来。不久,家中要翻建旧屋,为腾地方石磨被拆卸下来,静静地躺在天井的角落里,日久天长积满了灰尘。
  又过了几年,我家的旧房全部翻新,屋里头的老物件被清理出来。大家想把这盘石磨扔了,母亲急忙说:“弄不得,弄不得,它可是咱家的宝贝疙瘩”。房子整理以后,母亲便让我们把石磨搬到庭院里,石磨就像一枚沧桑而荣光的奖章,庭院平添了一份沧桑厚重的美感。
  有一次,一个民俗采风团来到村里,听说我家还留着一盘旧石磨,恳求母亲转卖。母亲说啥也不同意,婉言拒绝了他们。后来村里筹建农博室,母亲却立马把石磨捐了出来。她说:“要让子孙后代牢牢记住,今天的好日子来之不易!”